
那个少年
那一年樱花飘落,堆落在城墙边上,靠南的城墙上挂满了一片碧绿的爬山虎。她仰起头看着粉色的花瓣,放下手中的相机,转身看着坐在画板前认真绘画的男孩,莫名地激动。她站在原地望着他,男孩的画板上是那片绿油油的爬山虎。她很想出现在他的画里,做他的女主角。
他们那时已经认识一年多,她叫他,莫杉少年。
她喜欢缠着那个安静的少年,她总是以各种借口,逗留在他的身边。莫杉觉得这个女孩总是莫名其妙的围着他转,他用三天的时间记住了她的名字-慕晴。可是莫杉他不知道,慕晴只用了三秒,就记住了一辈子。
2005年,大家正处于水深火热的高三时期,而她却站在窗边,看着窗外的香樟,闻着弥漫在整个校园里的香气。莫杉正在美术教室里绘画,恍惚间,莫杉看见了她的背影,停下来了手中的画笔。他从未注意过安静的她,他对慕晴的所有记忆都停留在她的成绩很优异,总是随身携带个相机走走拍拍,和每个人都很聊得来。
她,不喜欢安静。所以,他觉得慕晴并不适合他。
他又低头不再看她,橘红色的春天像肆虐的流感病毒,疯狂的蔓延在他的画里画外。他坚信自己不会喜欢上她,就像他永远都无法把慕晴当作最近亲密的朋友一样,他们只能走到这里,不可能再更近一步。
慕晴回过头,笑着对她说:“能把我画进你的画里吗?”莫杉不语,只是轻轻的抬头扫了她一眼,他保持沉默。空气中多了几分尴尬,她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,明媚的双眼里闪过一抹暗淡。她又信誓旦旦的说:“莫杉我不会放弃的,总有一天我要你的画里有我的痕迹。”
莫杉还是不说话,慕晴沮丧的对他摆了摆手,走出了画室。走廊里,安静的只剩下她踢踏着地面的声音,她一步步蹦跶着跳下楼梯。窗户投下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折叠了好几层。突然间,慕晴看见一双白色的球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,她猛地抬头,花了两秒钟收拾好自己的慌乱。
“若白,你怎么来了。”她惊讶的的叫出他的名字。若白和慕晴从小一起长大,同时又是邻居。若白一直默默地喜欢着慕晴,可是慕晴却只把他当作做好的朋友来看待。若白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的摸样,有些胖的脸颊上映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,他笑着说:“下个月你不是要去美国了嘛,给你送些资料看看。”“谢谢你,若白。”
慕晴的高中生活还有半年时间就要结束了,而她能呆在莫杉身边的日子也只剩两个月。两个月后,她就不可能再和他呆在同一个班了。因为学校将会从每个班里选出几个学习好的组成尖子班,慕晴的名字在那张表格上,若白的名字也在。如果这次再帮若白的实验小组拍摄,还有最后的外出交流,她或许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陪在莫杉的身边。
二月份,她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,她和若白的实验小组去了美国。若白擅长化学,是学校化学小组的组长,又会一口流利的英语。而慕晴,她喜欢旅游,擅长交流,又会拍摄,文字功底十分的好,同时英语也很好。这样的两个人,大家都觉得他们郎才女貌,天生一对。
一个月后,他们回到了上海,慕晴下了飞机,若白站在她的身边,不停地招呼着几个活蹦乱跳的队员,很明显他对此很头疼,慕晴只是微笑不语的站在一旁。
八月份,没有慕晴想象的那么轻松。她的艺术特长加分考试被提上了日程,好久没有练习的小提琴,被她从家、背回了学校,在艺考前,她每日都在练习。繁重的课业,加上练习,她再也不可能每日都出现在莫杉的身边。
四月中旬,他们有了一天的假期。慕晴做了一个决定,她要在这一天将自己最浓的墨汁撒上莫杉这张白纸上。于是她约了他。上海的海滩边上,慕晴站在那里看着一次次归来的浪花,嗡响的鸣笛,还、有船只,等待着他的到来。
莫杉陪她走过上海的大街小巷,而慕晴一直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一个半月以来的一点一滴。他听着,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用心在听,他没有一句的抱怨, 他一直沉默着,因为他已经习惯她在耳边的唠叨。
灯火阑珊,他们站在天桥上,看着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的街道。慕晴突然开口说;“莫杉,我们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?”莫杉冷冷的回答道:“不知道。”“还真是诚实,给我个幻想也是好的,何必要讲的那么清楚。你一直都知道,我喜欢。但是你总是那么的伤人,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,也不知道会喜欢多久,我一直等,等自己不再喜欢你。只是恐怕这一天很难来临,我是一个固执的人,还好,你也是。所以我们才这样,以棱角对抗,始终不肯靠近彼此, 我也只能对你妥协。既然我们只能做朋友,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,不要那么快的忘记我。”“慕晴,从一开始我就说过,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。这样到最后受伤委屈的是你自己,而你再也不是你。你的光芒,你的棱角,我不是看不见,只是我无法接受你的光芒。我不是一个温柔的人,更不会给你幻想,所以的一切我都已经讲得清清楚楚。我们会成为朋友,但是,仅此而已。不过,请你放心,我的记忆力不差,不会忘记你。”
这是慕晴认识莫杉以来,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,但却是她记忆里最残忍的一段话。往后的八年里,慕晴再也没有见过莫杉。
2006年,他们待在同一个城市里,看着的却不是同一群候鸟。慕晴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莫杉,就像在认识莫杉之前一样,做一个被动的女人。
2007年的深秋,枫树的叶子燃烧了她的青春,他从若白口中得知,莫杉谈了一场恋爱,那个女孩叫晨曦,和慕晴不一样,是莫杉喜欢的那种性格。直到那一刻,慕晴是真的死心了。慕晴之前无声的关注着莫杉的一切,在他有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,却从未让他有过任何的察觉。她站在那个叫朋友的位置上,不敢靠近半步,所以她学会了莫杉的沉默。莫杉从不懂她。慕晴其实很安静,她很主动,但是她只对他一个人主动。她在人群中,谈笑风生,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穿她的软弱。
2008年,慕晴决定和若白去美国发展。他们走的匆匆,谁也没有告诉。
2009年十一月份,慕晴的摄影作品开始在国际上获奖,之后开始展露在世界人的面前。莫杉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慕晴的身影。她笑得很淡,沉稳内敛。琥珀色的眼底承载了他看不透的厚重。杂志上报道的文章,让他有些陌生,唯一熟悉的就是那个名字。
2010年是慕晴最辉煌的一年,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展出,频频得奖。莫杉去了上海的展馆看了她的作品,她的那些作品不再年轻,他的风格不再明丽,他的文章行云流水,字迹却还如当年一样的娟秀。
2011年,慕晴成为了一家杂志的专栏作家,每半年都会有她的摄影作品集,她很出名,媒体采访时,她的身后总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保驾护航,莫杉也认识,那就是-若白。而莫杉呢,从这个世纪开始的那一天,他走到如今,用了八年的时间,换来了成功,画家,艺术家。
2012年,莫杉一战成名,慕晴接下了对他的采访。那一年的六月,他们再一次见面,还是慕晴先开的口,只是没有了当年的那种絮絮叨叨,尽管采访的气氛很轻松,但是莫杉觉得眼前的慕晴好陌生。她坐在他的对面,一身职业装显得十分干练,她瘦了许多,以前圆圆的脸蛋变成了鹅蛋脸,淡淡的妆容让她平凡的五官显得精致起来。慕晴合上手中的采访记录,淡淡的对莫杉说了声谢谢,之后,沉默不语。那样的沉默不算尴尬,只是让人的心坎有些疼痛。慕晴看着他,黑色的高领毛衣包裹着他纤细的身体,依旧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,目光无悲无喜,让人依旧猜不透他的心思。
时隔七年后,莫衫的气质多了分冷清,她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这个眼前让她念念不忘的男人。慕晴勾起嘴角讽刺着说道:“莫杉,这么多年不见,你还是老样子啊,依旧一副与世无争的面孔,让人看着就不舒服。”莫杉听到这句话后,终于开始认真的打量眼前的这个人。他坐在沙发上,并没有反驳,而是对她说:“慕晴,这么多年了,你倒是变了很多。”她软了语气,这个世界上她可以对所有人尖锐,但唯独不忍心伤他一分一毫,即使她也很清楚那些话对他起不了分毫的作用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对他有这留恋,思念他已经变成了慕晴这么多年的习惯,已与爱情无关。她不再年轻,一路走过来,看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,对于感情的渴望虽然还在,但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的强烈。慕晴不知道莫杉这么多年和那个叫晨曦的女孩的经历,她只知道莫杉爱晨曦,莫杉永远不可能喜欢上自己。
慕晴呆呆地看着窗外,手中的卡布奇诺早已冷却,她放下杯子,默默地看着桌上莫杉刚刚走时留下的一张请帖,心中闷得使呼吸困难,红红的,滚烫的,听说那是幸福的证明,莫杉马上就要和晨曦结婚了。对于莫杉,穆慕晴舍不得,但是她希望莫杉可以比她更快乐。
爱情从来都不会是衡量人生的标准,它是生命的桃红色,没有桃红色,画还是画,少一种颜色,是一种遗憾,只是多了它,生命也不一定完美,因为这个世界,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完美。
2012年的冬天,上海的天气冷得吓人,莫杉的婚礼是在雪中进行的。慕晴穿了一层又一层,手脚却还是始终冰凉。云层压得很低,肺部似乎被冰冷的气流一点点的冻僵,连肺泡都恨不得结上冰渣。慕晴站在大堂的角落里,黑色的高靴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,暖气开的不小,但依旧很冷。
她抬头看着晨曦挽着莫杉,双方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容,这是慕晴第一次看见莫杉的笑。她走上前去和她们打招呼,微笑的送上祝福,她笑的真挚,让一瞬间瞥见的莫杉有些愣怔。
若白拉着她离开的原地,他看穿了她,他说:“慕晴,你可以不用再带着面具了,和我在一起的时候,你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。”慕晴抬头看着他的下巴,不语,音乐一点点的包围着他们,在她的耳畔婉转低吟。慕晴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,紧了紧身上的大衣。她和他站在角落,看着大厅中紧紧相拥,在众人的欢声下,两位新人接吻。世界在那一刻如此的寂静,若白看着人群中的慕晴落寞的背影,他伸出手将瑟瑟发抖的慕晴拥入了怀里。若白低声的问道:“你还喜欢着他对不对?”慕晴靠在他的怀里,仿佛找到了支撑点,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,默不作声。若白不再追问,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她。婚礼结束后,若白亲自护送慕晴回到家,她再也忍不住泪水,嚎啕大哭起来,哭的是那么的歇息底里,若白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安慰着她。
2013年刚开个头,若白陪着慕晴再次回到了美国。若白对她很呵护,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。她挑食挑的厉害,他总是换着花样的做饭。慕晴开始慢慢的脱下盔甲,慢慢的开始依赖于他。若白也放下了他所谓的高傲,努力的成为着她的中心。一切都如若白所料,即使他们之间没有爱情,但是他们却拥有着别人所没有的默契。若白看着慕晴的改变,心里的做了一个决定。
一天,慕晴刚采访完回到家,看到玫瑰花摆满了家里的各个角落,若白拉起慕晴认真地说:“慕晴,我想对你说一些话。我从未向你表达过我对你的爱意,但是我想你会懂。从小到大,我没有和你分开过,你去哪里我都会跟随着你。我不奢求你能给我什么,我也不奢求你忘记莫杉,你现在无法给我的,正是我从不强求的。所有的爱情都不会一尘不变,终有一天,爱情会苍老,浪漫会消散,我喜欢的只是在岁月中积累的信任和依赖。你给予我的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所以我想勇敢一次,慕晴,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?”话音未落,慕晴早已哭成一个泪人,这么多年来,她的眼里只有莫杉,却忽略了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若白,甚至早已习惯了若白对她的关怀。慕晴拉了拉他的手,破涕而笑说:“好。”两人边哭边笑的拥抱着。
原来爱情本就在那里,因为有人等风等雨也等你,只是你未曾发现而已。